“这次……”一位老人，昏暗的地下室，蜡烛和提灯，木板围成的房间，五排巨大的书架，破旧的木桌，以及一个男孩。
老人白发苍苍，留有同样苍白的胡茬，穿着黑色的斗篷，里面却是一件白色衬衫。正提着灯，将手从一排排书前扫过，手划过的风吹起一片尘土。
“你在这呢。”老人双手去取一本厚重的书，所幸那是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男孩上半身一丝不挂，平躺在桌上。这个大约十四岁的男孩身上被用红色颜料画满了怪异的符号。
他一只手捂住鼻子，另一只手驱赶飞来的苍蝇，或许那并不是什么红色颜料。
老人走来，将书放到桌上，拍起的灰尘使苍蝇远远地躲避，男孩也被呛得咳嗽，而老人并不在意，用手抚摸这本拳头厚的书。
书的外壳同样很厚，像一块干裂的树皮，刻有几乎看不清的字符。黑树皮还是灰树皮？没人说得清，就像没人说得清它的年龄一样。
“就先让你了解这个世界，了解你未见过的历史。”老人将书翻开，用手指指着，默念上面的内容。
“把手放好，闭上眼睛。”男孩将手贴到大腿两侧，安静地闭上眼睛。老人吹掉两根蜡烛，用提灯照着书页，念起了咒语。咒语充满节奏感，深沉，有力，却急切，仿佛要诉说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漫长的咒语念完了，老人深吸一口气。
“……什么都没有看到。”男孩回答到，闭着眼睛当然什么也看不到，但男孩还想说些什么，因为在他眼前的黑暗不是闭眼的黑，更像是处在黑暗的房间里。
“那就好。”老人继续念动咒语。
男孩的眼前出现了一堆光点，那是如此的遥远，使他感到自己在一片巨大的虚空之中。
“约四十五亿年前，这个世界还并不存在。”老人做起了旁白。“直到创世神，克维那丝，以梦为界，创造出物质和光，便是这个世界的雏形”
男孩眼前出现一束光，同时感觉到自己踩在什么东西上，当他低头时，却什么都没看到。
“好了，让我们跳过一小部分。”老人说到，接着念起了咒语。
“跳过万物起源，物种爆发 陨石的插曲，所谓的伊甸，灾难，文明史”老人念着一些奇怪的词语。
“还是要说一些重要的东西。”老人说到。
男孩觉得周围的光线在后退。不，是自己在前进，越来越快。
“这个世界在漫长的岁月里，创造了属于自己的法则，自然法则和魔法法则。两套法则共同维持并支配这个世界。”
男孩觉得自己有些晕眩，反胃，却吐不出任何东西，闭上眼睛也做不到，只能看着些令人晕厥的光线。
“好了，这里差不多了。”
光线慢慢减弱，犹如从深水里浮到水面上，马上就能呼吸一样。此时，男孩听到了一阵有节奏的踩踏声，像什么东西正在奔腾。声音越来越近，眼前的光线也越来越弱。直到声音就在耳边，他才看到一个巨大的物体正从自己身上碾过。
他吓了一跳，使自己的身体抽动了一下，但他感觉到自己仍在桌上。
“怎么了？”
男孩回过神来，自己并没有受伤。他回头看向刚才的物体。
“一辆……马车……”男孩迟疑的回答。
老头继续念动咒语。
男孩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清晰，街道，房屋，一一浮现在眼前。他想向前走去，却无法动弹，同时他也感觉到了与脚后跟贴着的桌板。
直到出现云朵，尘土，以及街道上的行人，老人才停止念咒。
男孩看向周围的景物，石头街道，木头房子，古朴的着装，喧闹的集市。
“这是……中世纪？”男孩被震撼到了。
但他还看到了一些东西，头上长有动物耳朵的人，与周围风格不符的房屋，奇特的马车和空气中的荧光粒子。
“是的，准确来说不是你所认知的中世纪，但你看到的确实是我们的世界。”
男孩看得入迷。
“现在，该上课了。”
“很久很久以前，这个世界的所有种族共同生活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
男孩觉得自己被拎了起来，向空中飞去。
“他们使这片土地繁荣昌盛。”男孩低头，可以看清整个城市。
“商人的交易可永远不会停止。”城市热闹非凡，匆忙的行人，急奔的马车，欢快的小调，美好而和谐。
“人人都想在这个世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人人都为之拼搏奋斗。”
喧闹的集市里充满欢声笑语，人人都对未来充满期待。
突然，男孩又被拽到一栋房屋内，昏暗的阁楼里。
“人们也在不断探索着自然法则和魔法法则的秘密。”
这里放满了各种精巧的仪器，墙上贴满了奇怪的图案，地上也铺满了杂乱的稿纸，还有桌前一位用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奋笔疾书且披头散发的男人。
“自然法则是使万物存在的理论，至今为止仍让无数科学家着迷。”
“顺带一提，魔力是能量的一种形式，是魔法法则建立的基础。”男孩又被拉到楼下，这里很宽阔，是一栋豪宅，摆满了书架，图纸和药缸。
“炼金术则是这门学问的一种。起初是一些法师想通过魔法将廉价的金属变成昂贵的金子，随着更深入的研究和炼金的失败，这门伪化学便建立了，不再为了炼金，因为发现了比金子更迷人的东西。”一位优雅美丽的红发女士，穿着华丽，举止轻盈，用勺将缸中的药水取出，让手中捏着的麻雀喝下。
奄奄一息的麻雀犹如重获新生，向窗外飞去。
“其实炼金是可行的，辐射铅金属，只是他们研究错了方向，太过依赖魔法。”老人小声而快速地说到。
阁楼的男子从楼梯上下来，眼里充满泪水，抑制不住高兴，激动地抱住那位女士。
男孩被拉到屋外，向城中心的广场飞去。
“除创世神克维那丝外，神明也可以被创造。”无数的民众来到这里，向广场中央的雕像祭拜。
“这些神明是由人转变而来的，当然也可以是其他种族。他们曾经是伟大的战士或者魔法师，在自己擅长领域里登峰造极，达到与法则那部分共同存在的地步，而且受到人们的爱戴，赞美和信奉。著名的神明有战神纳里尔，法师艾萨丝，隐者埃兹格尼，一共二十四位。”
男孩被极大的力量拽到城外，到了高山上，一处长满青草的悬崖边。他仿佛看到了精灵，矮人，兽人和远方的王国。
“了不起的奇迹，不是吗？”
男孩看着这一切，微微露出笑容。
“最后看一眼这繁荣的景象吧。”老人感叹到“历史的巨变就要来了。”
“巨变？”
“稳住呼吸，准备好了吗？”老人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等等……”男孩回应老人。
老人没有理会男孩，念起了咒语。男孩眼前的景象变得昏暗，连太阳都发出暗红的光。天上出现一道血红的闪电，成为一道裂缝。
“世界之外可不止有我们的创世神，那些创世神也一样，以梦创造世界。而这些来到我们世界的不速之客们，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裂缝越来越大，男孩仿佛看到了裂缝中的眼睛。
“它们的创世神创造的世界比我们的要早近一百亿年，而它们的法则和文明是我们不能理解，至少我们知道，它们对于我们来说是无比污秽邪恶的存在。”
裂缝越来越大，成为一个椭圆。此时，男孩看到了那裂缝里的涌出的黑暗，无数的触手伸向洞口。
“我们的神叫神明，而来到我们世界的这些神我们则叫它们众神。”
裂缝不再变大，里面的触手也撑住洞口。男孩着直视深渊，一团黑影正在缓缓上升。
那感觉很奇怪，男孩感到自己仿佛要被吸入裂缝中，却又像是自己想要跳进去。男孩无法思考。
“别盯着看！”
男孩被一股的力量抓住了脖子，被拉得向后倾倒，却躺入水中。
男孩才反应过来，大口地喘气，吸入肺的还是自己上身那可能不是颜料的液体的恶臭和空气。
“它们的世界也有类似魔法而比魔法更加强大的法则，它们都拥有令人恐惧的力量，而且每个众神都有属于自己的信徒，这些信徒的种族不计其数，而这无数信徒都属于高于我们的文明。”
男孩翻了个身，面朝深水，却在最深处离开了水面，颠倒的水面，而来到了云层之上。
男孩向下望去，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地一片昏暗，无数的烈焰，无数悲惨的呐喊。男孩听到飞来的鸟雀的悲痛的叫声，看到地上正在逃离的动物和各个种族的族人。
“我们的神明无法与它们为敌。”
男孩还看到了一群巨大的生物，或者不属于生物的范畴。有的长满触手，有的像一团腐烂的肉，有的犹如一只巨型蠕虫，还有的穿着斗篷，斗篷之下是无尽深渊。
男孩突然向下坠落，重重得落到地面上，但没有任何痛觉。他将头抬起，在城市的中心，看见无数的人，绝望地向他身后走去。
“它们奴役我们的世界，奴役这里的万物。”男孩转过头去，看到这些人们正走向一处巨大的洞口，而洞口处伸出许多庞大的尖牙。
“它们喜欢人类的血肉，精灵的姿态，兽人的辅佐，矮人的财富，喜欢这里的所有东西，它们还爱厮杀，爱略夺，爱统治一切的权利。”
转眼间，男孩来到了另一座城镇。这里绝非人类的建筑，准确来说这些建筑不应属于这个世界，恐怖，诡异，使人憎恶。这里住着一群人形而长触手的怪物，大概是它们的信徒之一。
“众神通过信徒来掌管这一切。人们生活在城市的角落里，通过它们的信徒向它们纳贡品，受奴役。”这些怪物离开了这里，男孩极不情愿地被拽着跟着它们。它们来到人类的城中，这里更像一片废墟，人们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跪在路的两边。
一些怪物走到路边，收着人们手捧着的食物和硬币。有的人则被抓去，拉动它们坐的车。
有一群怪物停下了脚步，向路边走去。人群之中有一位母亲和她的女儿。很显然，它们是冲着女孩来的。女孩被拎起，母亲苦苦哀求，接着血肉横飞，母亲倒在地上，周围的人继续跪着，只有女孩拼命地想要挣脱，不停地哭嚎。
“不！”男孩大喊到。
男孩有些看不下去，老人察觉到了。
“……那我们换一个地方。”
接着男孩被拉到空中。男孩看见了城边一些房屋内亮着细微的灯火。
“有压迫就有反抗。”
男孩被拉到街上。
“这个世界里幸存的神明和人类，精灵或者兽人，无论是谁，都联合起来，开始谋划革命。”
男孩看见了街道上的穿着斗篷，趁着夜色骑马的人，有两个人从房屋里拿出信件交给他，他便从城墙上的洞口奔向城外。
“可有的人却惧怕它们的力量，或者窥探它们的力量，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
那两个人目送这位满载希望的马，带着希望的人，直到他不见踪影。
其中一人准备回屋内，回头看见自己的同伴做着诡异的举动。同伴颤抖着，接着身体裂开，伸出带有尖牙的触手……
男孩看到这里眼前一黑，因为他正在急促地呼吸，老人便让他不再看下去。
“但无论怎么样，这场战争爆发是必然的。”老人念动咒语，男孩眼前又明亮起来，他正在一片巨大的草原上，左边是身着盔甲的战士，高山上是穿着长袍的法师，反抗军队延伸向草原的尽头，军队背后是神明的影像。右边则是一群怪物，腐败的肉做成的污秽邪恶之物，空中漂浮着触手，背后便是它们那可憎的神。
男孩从未见过如此盛大的场面。天上乌云密布，下起了暴雨。一声震耳欲聋的号角声，双方向中突进，接着便是火光接天，空中飞舞着人的血肉和它们令人作呕的组织。
男孩被夹在中间，老人急忙念咒，男孩来到了最开始那长满青草的悬崖。
下面的山谷尸横遍野，而战争进入尾声。
无数的法师站在山顶，排头的是穿着斗篷的神明。他们跟随神明的动作，挥舞着自己法杖。
他们给予众神最后一击。他们抽出众神的一部分力量，又将它们以魔法固定住。
它们，是杀不死的。
于是，那道裂缝便再次打开。不同的是，这次，黑暗被向内吸入，连同那些众神及它们所带来的污秽邪恶以及王朝的痴梦，却带不走它们所带来的伤痛。
“神明们和法师们将这个世界大部分的法力聚集，将众神送回它们的世界——群星之中，又将裂缝封印，打乱星相，使其永远不再出现。”
神明倒下了，他们太过劳累，陷入长眠。
还留在这个世界的信徒和背叛的人被清扫，人们重建昔日的家园，尝试着恢复到从前的生活。
老人念动咒语 ，男孩醒来。
他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为了将众神送回去和封印裂缝，使得这个世界的法力被大量消耗，魔法法则遭破坏，魔法消散，魔力所剩无几。虽然这么说，但是还是挺多的。”老人笑了笑，看向男孩。
男孩还在急促地呼吸着，不能动弹。
“没事吧，孩子？”
“没……没事。”
“那就好。”
老人将书合上。
“它们留下的东西不能完全除去，就像抹不去它们存在过的痕迹。它们世界的其中两套法则刻到了这个世界上，德洛艾尔世界和哈德维法则。名字以最先发现或研究这两套法则人的名字命名。”
男孩还在整理自己的思绪，渐渐冷静，理解所看到的一切。
但老人还是再自顾自地讲解着。
“德洛艾尔世界被名叫德洛艾尔的战士发现，那是一个与我们的世界镜像的地方，镜像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这个世界改变它也会跟着改变，好像又与这个世界不同。”
老人并不理会男孩当前的状态。
“德洛……艾尔……”
男孩的呼吸终于平静。
“哈德维法则是被一位叫哈德维的法师发现的，是类似魔法法则但更加强大，众神所在的世界力量的基础。”
“哈德……维……”
老人终于察觉到了男孩神情恍惚。
“还没缓过来？”
“有点头晕……”
“我以前在这个时候都已经开始做笔记了。”
老人大笑到，等待着小男孩……
……
男孩终于端正地坐起来。
“好了？”
男孩点了点头。
“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男孩听到，开始思考。
“快点，机会难得。”老人开始催促。
过了许久，男孩问道。
“哪……精灵们去哪了？还有那些矮人和兽人呢？”
好奇这个世界的男孩都会问的问题。
老人点亮熄灭的蜡烛，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瓶酒。
“人类其实也是贪得无厌的生物，体会了压迫的悲痛，便想体验统治的滋味。和平一段时间后，魔力消散，神明沉睡，人类不再信仰神明，建立起自己的信仰，教派和王国。他们向其他种族宣战，争夺在土地光明面生活的霸权，反对魔法，残害不信仰他们编造的‘神’和‘法则’的人，使得其他的种族归隐甚至灭绝。后来，人类迎来资本的飞速发展，再经过几次战争和革命，成为我们现在的世界。”
老人喝了一口酒“至于精灵什么的，那得你自己去寻找，孩子。”
男孩低下头……
“不想再知道些别的？比如神明从它们体内抽出的力量？”
“那是什么？”
男孩又略有兴趣地将头抬起。
“这份力量被称作诺杜神印，那只是它们力量的一部分，却是令人恐惧的一部分。通过非魔法的力量操控一些东西，拥有它的人只需消耗体力便能做到一位大法师花上一些功夫才能做到的事，好像有些代价，但我并不了解。”
“哪怎么获得它？”
男孩打起精神，问到。
“这份力量被封印在参加那场战争并且还活着的法师身上。承受不住的法师献出生命，承受住的法师则血脉与之交融，遗传给后代。后代的神印需要做出带有决心的事才能觉醒。”
“决心？”
“这份决心可没有那么简单，你也不一定是大法师的后代。”
老人继续喝着酒。
……
男孩又低下头。
“嘿，孩子。我知道你在苦恼什么。诺杜神印只是世界上万千力量的一种，我已经老了，可你还年轻，你还有许多时间，这样苦恼可不起作用。”
老人说到，放下酒瓶。
“好了，去休息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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